2016-05-30
从围墙上倾泻的浪漫
|
小说 从围墙上倾泻的浪漫 秦越喜欢运动，有着结实挺拔的身材，日常的饮食习惯也比较讲究。由于最近忙于应酬、体重有些增加了，他便特意选择低热量的饮食，注意克制美味的诱惑。虽然他才刚刚来到这座大都市，DB2标地铁项目也没正式开工，但登门拜访者络绎不绝。有拿着条子要活干的，也有主动上门提供优惠服务的电信运营商，但多半是来推销工程建筑材料、机械设备的。作为DB2标项目经理的秦越，应酬自然也就少不了。推销商会带着美女请他赴宴，他也会通过饭局与业主、监理、辖区政府官员沟通，建立融洽的关系。否则，工地是围起来了，要顺利开工就不那么容易了。地下的各种管线错综复杂，需要各自的管理部门来抓紧改线移动，施工方是不敢轻易触动的，稍有不慎就会招来法律责任、经济赔偿、声誉损失。 对于秦越所在的大型国有建筑施工企业来说，似乎更看重企业的声誉，甚至排场。这一点，坐在秦越对面正搅动着咖啡的国色天香广告公司的经理木林珊小姐心知肚明。三年前，她从城市大学广告专业毕业后开始创业，第一桶金就来自欣欣向荣的建筑工地，特别是国字号的建筑工地。大大小小、星罗棋布的建筑工地，被城市的文明进程提升了品味，工地不能敞着、得封闭管理，连工地围墙的高度、材质、外墙装饰都有标准。于是从几十米到几百米的工地围墙外面，统统被彩喷制作的宣传企业形象的广告包裹了起来。内容几乎是惊人的一致，企业干过的重点工程图片，奖杯证书，拥有的大型设备，对工程质量的庄严承诺和对城市市民的温馨问候。有时她只需更换一下施工单位名称即可，所以制作起来不需要太费心思。但庞大的数量让她少则几万元，多则几十万元的赚到了手。即便是出现了全球金融危机，她的生意也丝毫未受影响。因为国家投资四万亿拉动内需，一半又投在了建筑市场。 此时，坐在星巴克的木林珊，尽管对秦越约请自己洽谈工地围墙广告充满着同样的期待，但她的表现却如咖啡吧的环境一样恬静。她没有说公司的实力，也没有报广告的价格，而是温情地给秦越介绍这座城市的人文景观、特色美食。秦越则向她感叹这座城市的房价，交通，还有方言。讲到兴致处，秦越竟伸手邀请美女一起起身透过窗棂俯视车水马龙的街景，对对面绚丽夺目的广告招牌赞不绝口。秦越指着对面东侧已经围起来的围墙，向木林珊介绍工地的位置、大小及周边的情况。不过，从大厦望去，恐怕能看清的只有那直立在工地的高大的红色龙门吊。 准确地说，DB2标地铁项目部的工地建在新街口十字大街东边的马路中央，被高高的围墙围挡成了狭长的长方形，成了在繁华都市中围起的一座城中城。围墙南北两侧都留有2米多的道路，这毕竟是这座繁华都市中最繁华的地段，工地怎么可以阻断车水马龙、熙熙攘攘呢！只好委屈一下城中城的工地了。由于地方小，再加上两边林立的高楼，在工地围墙里的人会感到有些压抑，而且车来人往的嘈杂声也会让人烦躁。但走出工地围墙，五光十色的招牌，时尚靓丽的美女，又会让一身的疲惫得到一些舒展，甚至暗自庆幸自己是在大都市里工作，所以疲倦的脸上又常常流露着自豪。挤就挤吧！闹就闹吧！毕竟比在大山荒野中的栉风沐雨好的多。此前在贵州的大山里修建铁路隧道，夜晚除了工地的灯火，发光的也就只有忽隐忽现地飞舞着的萤火虫了。 秦越再次埋在了松软的沙发里，请木林珊品尝星巴克的特色点心香橙芝士、蓝莓蛋糕。木林珊只是礼节性的叉了一小块松软的蛋糕，她的注意力集中在了秦越对工地围墙广告的整体要求上。听着听着，木林珊脸上的微笑逐渐被惊奇的目光取代。但她没有反驳秦越的要求，直到秦越讲完。 回到公司，木林珊向手下姐妹们通报了商谈结果，其实还不是结果，只是秦越提出的要求。大家七嘴八舌，谩骂秦越是异想天开，嘲讽他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对姐妹们的阵阵发飙声，木林珊没有发表更多的看法，只是以矜持的微笑了之。 “除非林珊姐遇上的是白马王子”。好友丽丽冲着她耳边大声说了一句，大家才在哈哈大笑中纷纷散去。 坐在办公桌前的木林珊，在回味秦越的精明的同时，也在思考着自己精明的未来是否可行、能够延续。尽管她从这些看重企业声誉、甚至排场的工地赚得了钱。但与秦越的会面，让她的心知肚明中多了一丝危机，也多了一些专业的思考。 毕竟她是科班学广告的，在她看来，牌子好，也就是所谓的名牌。比如凯迪拉克、麦当劳，当然还有中国中铁、五粮液。要想牌子响，除了品质好，当然还得靠广告宣传。“中国制造”上了美国CNN，“纳爱斯”成了央视新标王，这也印证了那句俗话：“好酒也怕巷子深，身正也忌影子斜”。 不过，即便如此，她也觉得并不是所有的行当都需要花钱打广告、去宣传自己，这要看其提供的产品和服务的消费使用是谁说了算，或者是靠什么主宰着。一般情况下，属于大众消费品的行业会花钱做广告，好广告能够达到刺激诱导百姓的消费心理，最终成为广告产品的消费者的目的。相反，不是大众说了算的产品和服务，即便花钱宣传也是收效甚微，所以说各行有各行的营销手段和广告策略。比如药品器械行业会重点攻院长和医生的关，建筑施工行业则选择了攻某些官员的关。从在土地出让、工程建设上落马的官员位居各种腐败之首也可窥见一斑。 正如秦越对她讲的，建筑施工行业提供的产品服务不是由大众决定的，有时也不全由市场决定，所以建筑施工企业几乎没有花钱打广告的，即便想打，也没有银子。因为大部分建筑施工企业的利润率不到2%，看似蓬勃兴旺、如火如荼的场面，其员工收入与夕阳产业林业采伐业处在一个档次。秦越讲，之所以在工地围墙上花钱，是因为业主、市容对建筑工地环境的美化有要求，更看重围城外头脸面漂亮，想想来之不易的工程，那怕自己露着屁股，也得给这座城市一个亮丽的脸蛋。想到这，木林珊脸上不禁聚起了笑容。 经过了深思熟虑的木林珊决定接单。想想这些年自己的业务主要是扮演了广告制作的角色，真正的广告业务承接的不多，自己手中掌握的广告媒体资源有限，除了光大酒店的电梯，汇丰大厦的东侧墙体外，没有什么广告载体了。相反承接制作的各色商家广告都有，何不连广告的宣传一并承揽。况且秦越的DB2标工地位置独特，黄金地段，商业闹区，两米八高的围墙足够显眼，新街口十字街上能够树立广告牌子的地方已经非常有限。她知道在银座百货正门上方立一块面积10平方米的广告牌子，年租金要三万多元。 很快，木林珊在公司布置了广告任务，一边联系客户，一边不露声色地对DB2标工地围墙四周进行考察，划分位置等级。 几天后，秦越开着一辆别克林荫大道来到国色天香。对于秦越的不期而至，木林珊心中已经有所期待，她欣赏秦越的精明与风度，渴望未来的事业有新的拓展。不过，让木林珊意想不到的是，秦越竟是捧着一大束玫瑰来的。一时间，木林珊及手下的姐妹都显得有些木讷，瞪大的眼睛一起移向了木林珊。木林珊也觉得秦越的举止有些唐突，一下子竟也不知如何应对。就在大家的惊奇迟疑中，秦越上前一步把玫瑰递给木林珊，说：祝贺你们节日快乐，祝贺我们合作成功。木林珊微微笑着接过了玫瑰，但心中仍旧一头雾水。过什么节？合同未签、怎么就合作成功了呢？ 木林珊为秦越沏了一杯茶，秦越接过茶杯，低头凑近杯子夸张地闻闻，说：想不到你这儿还有碧螺春，好茶。刚进门的丽丽接上了话茬，说：你真是好福气，阿姐昨天才让我买的新茶，原来是给┄┄木林珊冲着丽丽说：不要乱讲。丽丽把文件夹放在木林珊桌上，并特意打开文件夹，用手指点点。纸上大大的写着：今天是3月8日，伟大的国际妇女节还不属于你，但那红红的玫瑰肯定属于你！知道不？帅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木林珊合上文件夹，嘴里“去去去”的赶走了丽丽。 合同签的很顺利。木林珊有拓展的愿望，而且进行了前期市场调查准备。秦越呢，合作本身没有什么风险，无论多少都是赢家。秦越心里着急的是时间，毕竟公司企业文化部的整体宣传方案已经下达，很快领导就要莅临检查。其它工地的围墙已经包装的有模有样，可DB2标工地的围墙依旧是裸体，得抓紧穿上衣服，而且是不花钱的新衣。 按照合同，工地东西两侧50米的围墙由项目部使用，国色天香负责免费制作彩喷宣传牌，内容由项目部提供。南北两侧160米的围墙归国色天香使用，合同签订即日至当年年底免费使用，以后每年收取租金10万元。 尽管合作对秦越和木林珊都是新生事物，但前景不错。未到完全花红柳绿时，整个工地围墙已经完全被色彩缤纷包裹起来。项目部省去了包装宣传制作牌子的费用，穿上了免费的新衣。看得出木林珊的国色天香也有不错的收益，可口可乐、中国移动、曼妮芬、欧莱雅，林林总总的名牌广告已经覆盖了整个围墙，而且颇有视觉冲击力。毫无疑问，秦越和木林珊的合作在实现双赢的同时，也开启了一条新的广告合作模式。当然，不同的声音也有，四月份公司企业文化宣传工作检查时，一位领导在饭桌上旗帜鲜明地指出：围墙布置的太花哨，奶罩挂在墙上，显然有失庄重吗？会导致员工思想松懈。我看还是要按照公司的整体宣传方案进行包装吗!为了公司能够树立良好的形象，该花的钱还是要花。 领导有意见归有意见，合同签了，生米已经煮成了熟饭。不过秦越想起领导的教诲时也会觉得酸楚，甚至无奈，大脑中便会萦绕这样的疑问：为何总是固守传统的做法，靠四处立牌子能树起企业形象？充其量是满足了领导检查时的视觉效果，实际作用并不大。我们的思维怎么总是赶不上市场的发展呢！好在成功的合作更多的还是给秦越带来了喜悦，这喜悦不仅仅是因为带来的经济收益，更主要的是享受到了一种成就感。当然与木林珊的交往也在喜悦之列。类似秦越那样的疑问不会在木林珊的国色天香里发生，合作带给她的除了收获和愉悦，还有就是丽丽们时不时地在她面前、有意无意地搬弄出秦越进行的玩笑和揶揄。 事实上，他们也的确因为良好的合作，增加了相互的信赖，密切了彼此的交往。木林珊曾主动去工地找过秦越，她看中了工地上最显眼的高大的红色龙门吊，她想把曲优美减肥瘦身内衣的广告牌立在龙门吊顶端的横梁上。秦越欣赏她的奇妙想法，但秦越知道工地安全生产有规定，不准在高空设备上悬挂与设备本身无关的东西，以防发生高空坠落事故，所以秦越没能让木林珊的愿望实现。未能如愿的木林珊对秦越的理由半信半疑，开玩笑似的说：怕你们领导说，只顾抬头看美女，不知低头思干活吧。 后来木林珊更换汇丰大厦墙体广告时，秦越主动从工地派去了四名工人，忙了三天完成了墙体广告的焊接安装。任务完成后，木林珊特意请工人去光大酒店吃的饭，席间还给每人发了一个红包。事后干活的工人说起木林珊总是赞不绝口，说女老板善解人意，长得漂亮，那身材、那微笑、那迷人的眼睛，以至于有人听到后竟后悔当初没能去帮忙。 让工地上更多的人见到木林珊，是在第二年春天DB2标左线盾构区间顺利贯通的时候。秦越负责施工的地段处于古河床沉积地带，地质结构极其复杂，尽管使用的是世界最先进的德国海瑞克盾构机，但施工初期，庞大的盾构卧在地下常常是进退维谷，严重影响着地铁工程的施工进度。后来，经过秦越亲自参与对盾构机刀片及压力舱的改进后，左线区间终于在艰难中迎来了贯通的时刻。由于施工技术创新取得成功，将为以后的施工提供宝贵经验，所以贯通之际，总公司要在此召开现场研讨会。由于各级领导都要来，公司企业文化部门也是高度重视，提前来人收集了不少资料。现场会临时会场的布置，图片展板的制作等等，秦越交给了木林珊的国色天香广告文化公司。其间，木林珊来过几次工地，每次都是秦越陪着她在工地拍摄场景照片，大部分的工人都目睹了她的风采。有意思的是，与木林珊一起来的丽丽还硬是不依不饶的给木林珊和秦越拍了张合影。一边拍一边念念有词的喊：才子佳人靠近些，哎、帅哥，把安全帽摘了，反光、影响效果。 现场研讨会在和煦的春风中结束不久，右线又开始了盾构掘进。有了左线的经验，右线的进度明显加快。“五一”劳动节来临之际，DB2标项目部被公司授予了文明标杆工地，秦越获得了创新贡献奖。报纸对秦越的事迹开辟专版进行了报道，其中对他开发利用工地围墙的做法还算了一笔清晰的帐：总公司在全国大城市的建筑工地有5000多个，假如有10%的工地能够像DB2标项目部一样被开发利用，那么500个工地围墙的广告增收就是5000万，相当于我们每年多干了25个亿的工程。秦越读到报纸的报道时，只是会意的笑了一下。他想起了先前领导关于围墙上挂着奶罩的教诲。 从总公司参加“五一”表彰大会回来后，秦越给木林珊打了电话。当晚，秦越和木林珊去了欧雅利西餐厅，两人临窗对坐，雅致的餐桌让彼此相距的很近。木林珊双手托腮，非常惬意地望着秦越。秦越从衣兜里掏出一只精致的礼盒，沿着桌面推到木林珊胸前，木林珊双手托着的脸颊笑出了浅浅的酒窝。秦越一边让木林珊打开礼盒，一边把浓浓的红酒缓缓地倒入了两只玲珑剔透的高脚杯中。两人几乎同时举起了酒杯，对视中碰出了一声清脆的共鸣声，他们开始品味浸润着温馨与浪漫的美酒。此刻，跃动的烛光，飘香的玫瑰，醉人的红酒，极具诱惑地燃烧着他们胸中的激情。秦越看着木林珊闪烁的眼睛，长长的睫毛，还有微笑的脸颊上泛着的红晕，忽然想起一位梨花派诗人的诗句：徐徐春风一吹，花朵即刻就开了，连花瓣花蕊都在微微颤抖。他放下酒杯，想伸手去抚摸一下眼前的美丽花朵。 餐桌上，烛光未尽，玫瑰尤香，秦越和木林珊相拥着走向了灯火阑珊的大街。 |
一共有 0 条评论